2010年1月23日星期六

〈息夫人〉 王維

莫以今時寵,難忘舊日恩。
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

詩人的息夫人是春秋時息侯夫人,陳侯之女,媯姓,稱為息媯。因為相貌美麗,楚文王興兵滅息,擄她為夫人。

這裡王維借古以諷今,勸勉眼前的人不要只圖今日的得到寵愛而該當記著昔日的恩情。

杜甫

「新婚別」以敘事方式寫詩,用第一人稱手法,由新婦口中道出人民因征戰而遭受到的苦難。新婦當然不想接受新婚便立即分手的事實,卻仍然是無可奈何的。為了國家的安危,她仍然鼓勵丈夫努力事戎行,從感情衝突中達到理智處事,但理智卻是難為的,所以詩的最後說:『人事多錯迕,與君永相望。』委屈甚也。

「三別」:
「新婚別」 杜甫
兔絲附蓬麻,引蔓故不長。
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旁。
結髮為妻子,席不煖君床。
暮婚晨告別,無乃太匆忙!
君行雖不遠,守邊赴河陽。
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
父母養我時,日夜令我藏。
生女有所歸,雞狗亦得將。
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腸。
誓欲隨君去,形勢反蒼黃。
勿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
婦人在軍中,兵氣恐不揚。
自嗟貧家女,久致羅襦裳。
羅襦不復施,對君洗紅妝。
仰視百鳥飛,大小必雙翔。
人事多錯迕,與君永相望。

「垂老別」 杜甫
四郊未寧靜,垂老不得安。
子孫陣亡盡,焉用身獨完?
投杖出門去,同行為辛酸。
幸有牙齒存;所悲骨髓乾。
男兒既介冑,長揖別上官。
老妻臥路啼,歲暮衣裳單。
孰知是死別?且復傷其寒。
此去必不歸,還聞勸加餐。
土門壁甚堅;杏園度亦難。
勢異鄴城下,縱死時猶寬。
人生有離合,豈擇衰老端?
憶昔少壯日,遲迴竟長歎。
萬國盡征戍,烽火被岡巒。
積屍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何鄉為樂土,安敢尚盤桓?
棄絕蓬室居,塌然摧肺肝。

「無家別」 杜甫
寂寞天寶後,園廬但蒿藜。
我里百餘家,世亂各東西。
存者無消息,死者為塵泥。
賤子因陣敗,歸來尋舊蹊。
久行見空巷,日瘦氣慘悽。
但對狐與狸,豎毛怒我啼。
四鄰何所有?一二老寡妻。
宿鳥戀本枝,安辭且窮棲。
方春獨荷鋤;日暮還灌畦。
縣吏知我至,召令習鼓鼙。
雖從本州役,內顧無所攜。
近行止一身,遠去終轉迷。
家鄉既盪盡,遠近理亦齊。
永痛長病母,五年委溝谿。
生我不得力,終身兩酸嘶。
人生無家別,何以為蒸黎?

「三吏」:
「新安吏」 杜甫
客行新安道,喧呼聞點兵。
借問新安吏,縣小更無丁。
府帖昨夜下,次選中男行。
中男絕短小,何以守王城?
肥男有母送,瘦男獨伶俜。
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
莫自使眼枯,收汝淚縱橫。
眼枯即見骨,天地終有情。
我軍取相州,日夕望其平。
豈意賊難料,歸軍星散營?
就糧近故壘;練卒依舊京。
掘濠不到水,牧馬役亦輕。
況乃王師順,撫養甚分明。
送行勿泣血,僕射如父兄。

「潼關吏」 杜甫
土卒何草草?築城潼關道。
大城鐵不如,小城萬丈餘。
借問潼關吏:修關還備胡?
要我下馬行,為我指山隅。
連雲排戰格,飛鳥不能踰。
胡來但自守,豈復憂西都?
丈人視要處,窄狹容單車。
艱難奮長戟,萬古用一夫。
哀哉桃林戰,百萬化為魚。
請囑防關將,慎勿學哥舒。

「石壕吏」 杜甫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踰牆走,老婦出門看。
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
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
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
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
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
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

杜甫不僅在詩中如實紀錄時事,並且有著史家的褒貶精神,具有高度的愛國愛民的精神使得他有「詩聖」的稱號。他的詩內容悲天憫人、關懷家國民生。藝術技巧方面,杜甫不但古體、近體皆精,而且手法純熟精湛。布局綿密,文字錘煉,變化多端,推陳出新,影響當代與後世詩人,達到超凡入聖的境地。

他的詩風體現了儒家憂國憂民,關懷民間疾苦的精神,所以亦有「詩史」的稱號,是指他的詩歌反映現實,客觀而典型,有歷史價值。。

他的詩善於對現實生活作出典型的藝術概括,寓主觀於客觀,把對話的運用和人物語言的個性化都貫注到詩的創作裡,為後來的詩建立獨特的風格,亦懂得採用俗語而發揮極高的藝術技巧,難怪成為詩壇的楷模。


「石壕吏」一首,內容與唐時情況分析當時的歷史和現實價值,可見詩史的美譽。其中憐惜百姓之苦,亦深具「詩聖」的美譽,讓讀者知道從安史亂起,到中間一段時間本來可以平定亂事,卻由於朝廷處事不當,導致鄴城大戰,百姓便要承受這些結果。他寫出民間的疾苦,為他們說出心聲。這種記述事情的筆法,非常準確、客觀,評論中肯而不誇張,把事情如實記載,所以為後世稱譽有詩史的美名。

詩以敘事方式寫詩,用第一人稱手法,再加入作者的旁白。作者心情矛盾,他同情百姓,斥責官吏,在男丁全無可捉的情況下,仍然要老婦人往軍隊做炊事,分明不體恤民生。戰爭令許多壯丁都犧牲了,而這些都因為朝廷的處事不當。杜甫責備了朝廷,再敘述三男往當兵士,老婦仍然往備晨炊中,讚揚了百姓為國事的精神,這裡作者充份表現出作者具有文責的精神。

〈七里瀨〉 謝靈運

羇心積秋晨,晨積展游眺。
孤客傷逝湍,徒旅苦奔峭。
可淺水潺湲,日落山照曜。
荒林紛沃若,哀禽相叩嘯。
遭物悼遷斥,存期得要妙。
既秉上皇心,豈屑末代誚。
目睹嚴子瀨,想屬任公釣。
誰謂古今殊,異世可同調。

〈七里瀨〉詩中引入的典故有很多。「孤客傷逝湍」是引用孔子《論語》「子罕」篇的典故:「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悲嘆自己的「徒旅苦奔峭」。詩人旅途辛苦,奔走於山驛水程,心情自然是非常的孤獨寂寞,因景傷情,感嘆時不我予,仕途不順始終令詩人鬱鬱不樂而有懷念昔日謝氏世家的顯赫光輝。「遭物悼遷斥,存期得要妙。」以道家的思想解懷。「秉上皇心」說秉心有如上古伏羲氏,崇尚生活簡單,希望可以恬淡而減少俗世的慾念。

詩人由眼前的七里瀨,想到「目睹嚴子瀨」借東漢隱士「嚴子瀨」的故事,表示自己並不熱中仕途,但望隱逸於富春山,可以耕釣終老。「想屬任公釣」,是以《莊子》「外物」篇的典故:「任公子為大鉤巨緇,五十犗以為餌,蹲乎會稽,投竿東海,旦旦而釣,期年不得魚。已而大魚食之,牽巨鉤錎,沒而下騖,揚而奮鬐,白波若,海水震蕩,聲侔鬼神,憚赫千里。任公子得若魚,離而腊之,自制河以東,蒼梧已北,莫不厭若魚者。已而後世輇才諷說之徒,皆驚而相告也。」,表示釣魚之樂,甚至伸述自己既然身為讀書人,亦有大濟生民的抱負。「誰謂古今殊,異世可同調。」一再以古人自比,肯定自己的心意。

〈登池上樓〉 謝靈運

潛媚幽姿,飛鴻響遠音。
薄霄愧雲浮,棲川怍淵沈。
進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
徇祿反窮海,臥對空林。
衾枕昧節候,褰開暫窺臨。
傾耳聆波瀾,舉目眺嶇嶔。
初景革緒風,新陽改故陰。
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
祁祁傷豳歌,萋萋感楚吟。
索居易永久,離群難處心。
持操豈獨古,無悶徵在今。

詩一開始便用「潛」、「飛鴻」起興,比喻自己有如潛龍的深藏不露,孤高自賞;飛鴻在天,名聲動人兩類人。陶淵明有《始作鎮軍參軍經曲阿作》詩:『望雲慚高鳥,臨水愧游魚。』便有類似的比喻。這裡詩人似乎是借此以表示自己的進退失據,俯仰有愧乎也。其後的「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由空中到地上,隱含寓意,前後呼應,技巧高超。

「進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徇祿反窮海,臥對空林。」『進德修行』見於《易經 . 乾.文言》:『君子進德修業,欲及時也。』晦氣地表示自己做官不能進德修業,不能盡力為政,甚至是『力不任』了,自嗟體力不勝從前而臥病在床,連想退隱自耕都不成,如今正窮居海邊。這些不甘外放的牢騷說話,正好表達了詩人當時的心境。

「初景革緒風,新陽改故陰。」兩句中的『緒風』出於《楚辭 . 涉江》:『疑秋冬之緒風。』『故陰』見於《神農本草》:『春夏為陽,秋冬為陰。』春光把寒冬的餘氣都除去了,之後便有春草長於池塘邊上,禽鳥飛於柳園之中了。

以《詩經》、《楚辭》的典故,說明自己因為懷念會稽的故居,動了回家的心思,發生感概。「祁祁傷豳歌,萋萋感楚吟。」中的「祁祁」出於:《詩經 . 豳月 . 七月》:『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萋萋」出於:《楚辭 . 招隱士》:『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總的的意思都是要點出旅人思『歸』的念頭。

『離群索居』這個成語源出於《禮記 . 檀弓上》。「索居易永久,離群難處心。」這裡詩人表示求得居處容易,卻因為離開朋友們的日子久了而感到孤獨不安心,充分流露出個人感情之所繫。

「持操豈獨古,無悶徵在今。」隱含『遁世無悶』的成語,最早見於古籍《易經 . 乾 .文言》,這裡表示高飛遠走以避世忘憂,不但古人有這種風操,現在(即當時的作者)亦有。表示作者的思歸其實即是想回鄉隱居,而隱居亦不過希望與故友團聚會面,是一種至情至聖的想法。

謝氏在政治上不得志而寄情山水,加上他具有深厚的文學修養,登臨寓目,每每發為詩篇,故自鑄新辭,精心刻鏤,形成其山水詩鮮麗清新之特點。

他的詩,藝術技巧高超,風格獨特。對山水形象有準確的捕捉。在寫景的同時並沒有忘記情的發揮。

〈登池上樓〉通篇情境交融。詩中常有佳句,但通篇完整的不多。陶詩用字造句平淡自然,不大用典。謝詩則講究雕琢字句,注重詩的形式美。陶詩「氣象渾沌,難以句摘」,謝詩則「儷采百字之偶,爭價一句之奇」。


在寫詩的時候引入典故,我認為既可以加強詩中的暗示力量,亦能達到所謂「言有盡而意無窮」,意在言外的境界,技巧提昇到另一個層次,在精煉之中擴闊了詩的內容和意念,也是詩歌與其他文學體裁分別而優勝的地方。

不過因為個人的際遇,詩人為避免文字之禍降臨而每多用典故以抒懷,成為他作品的一大特色,而讀者為了解詩的真正內容,亦必須深入探究。而在字面上,這首詩在遣詞造句方面亦比較艱深。有評者謂靈運詩好摹山水,往往工妙,但有時累於繁富,傷於刻畫,或雜玄理,淡而少味,這首詩便是例子,如果對中國古代詩歌沒有一定程度的認識,根本不能細意通曉及明瞭。

〈飲酒〉第五首: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他的詩,以平淡坦率見稱,感情真摰,雖然面對的是悲觀的境界,卻能以樂觀的心情面對。退隱田園,本來是無可奈何的選擇,卻仍然看到他甘於淡薄的心情,只是卻令讀者不得不為他的懷才不遇而難過,意在言外,境界高超。詩中細意寫了當時的情與景,說明人生的「真意」其實是可以隱逸於山林之中,與「飛鳥」為伴,欣賞晨曦夕陽,以田舍為家而無「車馬」聲「喧」,雖然仍然居於「人境」,「心遠」自然就彷彿居住在偏遠的地方,這一種的寧靜,是非常的令人神往。作者從大自然中得到的啟示,也使讀者們進入詩的真意而有所領會。

以上兩首詩都是陶淵明的傑作,在中國文學史上具有崇高地位,膾炙人口,深受後世詩人學者所喜愛,本人當然不例外。事實上,就這兩首詩,已經充分表現出陶淵明詩及其人的「真樸」和「自然」的特點,而正因為他自問是一個有才華的人,自然亦有著所有讀書人對現實環境的不妥協,對改善政治環境的滿懷希望,可惜每次出仕都失望而回,只能於山野園林中求得真趣,誠屬可惜。


我雖然也能飲,卻沒法真正領會到酒到微醺的忘我境界,而「哀榮無定在」詩中引用了一些典故如「邵生瓜田中,寧似東陵時。」比較花。愚則較為欣賞「結廬在人境」的直接、簡單,把作者在農耕中體會到的優悠自在,閑適心態都仔細而清楚地描寫出來,誠屬佳作。

陶淵明

陶淵明有《始作鎮軍參軍經曲阿作》

弱齡寄事外,委懷在琴書。被褐欣自得,屢空常晏如。
時來苟冥會,宛轡憩通衢。投策命晨裝,暫與園田疏。
眇眇孤舟逝,心念山澤居。望雲漸高鳥,臨水愧游魚。
真想初在襟,誰謂形拘。聊且憑化遷,終返班生廬。


《歸田園居》 陶淵明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
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
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
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
榆柳蔭後檐,桃李羅堂前。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
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
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閑。
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

野外罕人事,窮巷寡輪鞅。
白日掩荊扉,虛室絕塵想。
時復墟曲中,披草共來往。
相見無雜言,但道桑麻長。
桑麻日以長,我土日以廣。
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


陶淵明詩的基本風格,可以說是樸素自然、平淡超脫,在藝術技巧上達到很高的境界,被稱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開創田園詩的體裁風格,為古典詩歌開闢了一個新的境界。

他的詩在自然平淡之中有深厚的質趣,卻完全沒有『枯槁』、『質木』的弊病,富有深意和現味性,是『平淡與醇美的統一,情、景、理的統一』。他的詩,內容描寫的是農村的日常生活情景和平凡景物、自然風光,富有詩情畫意。他的詩,真實地流露詩人的感情生活,所謂的「情真景真,事真意真」。而且他的詩用字淺易,但又往往質樸中見簡煉,含蓄傳神。

他建立了以田園生活為描寫對象的詩歌傳統,後來的唐代詩人王維、孟浩然、儲光羲、柳宗元等便是繼承了他的方向而發揮的,此可見他在文學史的影響和地位。他寫山水景色,農事野趣,流露出恬靜閒適的情調,是後世田園詩的楷模。他的辭賦和散文有很多感人之作。歐陽修說:「晉無文章,惟陶淵明〈歸去來辭〉一篇而已」,推祟備至。事實上,〈歸去來辭〉一篇,就是他個人的寫照。他個性弧高,雖然有濟世的志向,卻無法容於當時社會,只好辭官歸隱,終身不再入仕途為官了。

歸田園居的第一首《少無適俗韻》,寫作者決心離開勾心鬥角的官場,回歸自然的志向,同時又描寫田園中的自然景象,表現了他喜歡歸隱之後的快樂心情。在方宅、草屋、後庭榆柳、面前桃李之中,住滿了可愛質樸的農人,村莊中又昇起了淡淡的炊煙,良辰美景,加上狗吠雞鳴的聲音……動的靜的都有,有景有情,妙趣盎然,[隱隱然透露出「欲辯已忘言」的理趣,令人有一種偉大的神秘感,亦彷彿是大自然生命中的真實正在緩緩流動,亳不費力地把田園風光中的聲與色展現出來。

他的詩恬靜自然而處於靜態中,但在他心底裡其實並沒有對現實徹底忘懷,正因如此,更加反映了他自己對現現實生活的批判和失望,在自己放棄或被社會放棄中,他是另有寄託而已。他對官場生活失望,便轉而對田園農家的生活找到理想。

在文學歷史上,大多數知識分子都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過分握崇知書識字之能夠啟發人性,卻可能忽視了人類原始個性的高尚和質樸,而這一個觀念在陶詩和他個人的身體力行卻是比較平衡的。他的詩歌頌大自然的美,刻劃人性的善良,自己亦切實地投入到基本生活的接觸和勞動,這些思想感情都能在他的詩中尋到,可以說,詩人的形象是完整而統一的。他會辛勤的耕作,所以就會有豐盛的收獲,一如其他普通農民。能夠真實的體驗生活,才能真實的反映到他的詩中。他的詩語言樸實,近如白話,但卻內容豐富,有美麗怡人的田園景色,也有辛勤工作的簡單生活的質樸農民。他的詩有一種深遠的意境,平淡但不流於淺薄,有深度而不膚淺,有一種存在於人類內在的美,「氣象混沌,難以白描」。



以陶淵明〈庚戍歲九月中於西田穫早稻〉及謝靈運〈登池上樓〉為例,比較兩位詩人的詩歌風格:

陶淵明和謝靈運都擅長山水田園詩,然而風格卻有不同。

陶詩現存一百二十多首,大體可以分為田園、詠懷兩類。前者內容多數以田園生活為題材,或寫農耕勞動,或寫生活苦樂,率真自然地表現了詩人對田園的熱愛和生活感受。

其藝術風格是自然質樸:平淡自然是陶詩風格的重要特點,詩的內容是寫農村平淡的自然風光,所描寫的都是平凡景物與生活情景,然而因為是經過詩人的點染,變得富有詩情畫意。

陶淵明〈庚戍歲九月中於西田穫早稻〉

人生歸有道,衣食固其端。
孰是都不營,而以求自安?
開春理常業,歲功聊可觀;
晨出肆微勤,日入負未還。
山中饒霜露,風氣亦先寒。
田家豈不苦,弗獲辭此難。
四體誠乃疲,庶無異患干。
盥濯息簷下,斗酒散襟顏。
遙遙沮溺心,千載乃相關。
但願長如此,躬耕非所歎。

詩作於義熙六年(四一零),表現在穫稻後賦歲功成的欣喜,說明人生大道,雖然勞體,卻可以遠避世患,古今隱者亦能自得其樂。

陶詩另一個特點是真實地流露出人的感情生活。而且用字淺易,但又往往質樸中見簡煉,含蓄傳神。

<次元明韻寄子由> 黃庭堅

半世交親隨逝水,幾人圖畫入淩煙。
春風春雨花經眼,江北江南水拍天。
欲解銅章行問道,定知石友許忘年。
脊令各有思歸恨,日月相催雪滿顛。

方東樹評之曰:「平敘起,次句接得不測,不覺其為對,筆勢宏放。三四即從次句生出,更橫闊。五六始入題敘情,收別有情事親切。」極力讚許這首詩寫的變化多端而感情豐富多姿。

此詩首句以「半世交親隨逝水」,平淡地敘述起一段經過時間洗禮的真摯感情,寫的是兄弟朋友之情,引用的是〈贈五官中郎將(曹丕)〉的詩:“逝者如流水,哀此遂離分”。

第二句「幾人圖畫入淩煙」,向蒼天提問,究竟誰個才可以有機會建功立業而得到朝廷的賞識?大概這也是所有對政治有抱負的人的同感,對世間的變生不測有所寄意,詩人寫來亦氣勢奔放。

隨即帶出「春風春雨花經眼,江北江南水拍天。」,筆觸由上一句的「凌煙」擴闊到漫天的風和雨,再加飄零的落花,而江水的南和北又互相連接,如詩如畫,境界高超。詩在表面上是一幅絕妙的風景圖畫,實在亦暗中進行對當時政治作出諷刺的比喻。

「欲解銅章行問道」,詩當然並不單單是描寫景物,作者引入正題,是說意欲辭官學道,而不忘要告知有「忘年」之交的蘇轍,把外在的景物帶到心中的感情,牽掛的是多年的好朋友。

「脊令各有思歸恨,日月相催雪滿顛。」兄弟分散,各有離恨;而歲月催人老,兩位好朋友都己經是白髮滿頭,把兩位的感情深厚而同樣際遇坎珂都連繫起來了。

黃庭堅在這首詩中,把兄弟之情,朋友之誼的深厚、濃烈,都仔細描寫,包括了作者和兄長元明之間,東坡與弟弟子由之間的兄弟之情,再扣上詩人與子由的朋友之情,環環相接而又互相牽引,交織成一段「半世交親」的濃情,雖然也因為時間的過去而感嘆「日月相催雪滿顛」,卻更見其情的持久。

人生世事無常,也只有把各種各樣、不同程度的珍貴友情潛藏心中,在困難苦惱的時候拿出來仔細回味、欣賞,互勉互勵。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蘇軾

參橫斗轉欲三更,苦雨終風也解晴!
雲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餘魯叟乘桴意,粗識軒轅奏樂聲。
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

「參橫斗轉欲三更」,夜深人靜,蘇軾借景託情,心情應該是輕快的,所以縱然當時仍是「苦雨終風」,期待的卻是天氣晴朗之將至。

這首詩引用了一些典故:「雲散月明誰點綴」,表面說的是當時的景物,暗中指朝中小人當道而主上被蒙蔽,使得一片丹心無以寄託。「天容海色本澄清」,把大自然的美反過來去諷刺眨謫詩人的人,用大海天高的氣韻嘲弄小人的渺少,技巧不可謂不高。

“道不行,乘桴桴於海。”(《論語˙公治長》)「空餘魯叟乘桴意」,「魯叟」就是指孔子。孔子當日因為道之不行而有乘桴桴於海的念頭,詩人在此詩引用孔子乘桴的故事,表示自己雖然暫時失意仕途,仍然對朝廷抱有責任感,心繫政事。「粗識軒轅奏樂聲」,雖然前途未測,詩人仍然享受眼前的生活,心境自由舒適,並不妄發牢騷,情操胸襟都令人欣賞。

「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認為貶謫於儋耳亦是一種經歷,化悲為喜,面對逆境而不自怨自艾或妄自菲薄,完全是一種積極樂觀的人生態度,對讀者亦有一種鼓舞的作用,充份發揮了文學作品的藝術作用,提昇了人們潛藏心中的美麗與靈氣。

這是一首七言律詩。全詩結構精密,由眼前的景物寄託個人的理想和情操,句句都是景,也句句都是情,寫景精緻而寫情細膩,對象鮮明,所以亦是蘇軾作品的上佳之選。

用字精煉而各具含意,對仗工整而見工夫。起首就把二十八宿的「參」和「斗」都運用到詩裡去,再以「橫」和「轉」形容星座的位置移動。「參橫斗轉」對「苦雨終風」,「雲散」自然就「月明」了,「天容」、「海色」在開朗的人看來自然亦是開闊得令人胸懷坦盪的了。這首詩無論是在寫意寄情方面都可以看到蘇軾詩的特色和功力,既寫眼前景,也述平生志,在藝術表現上都達到佳妙之處。

<明紀曲> 王安石

明妃初出漢宮時,淚溼春風鬢腳垂。
低徊顧影無顏色,尚得君王不自持。
歸來卻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幾曾有?
意態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
一去心知更不歸,可憐著盡漢宮衣。
寄聲欲問塞南事,只有年年鴻雁飛。
家人萬里傳消息,好在氈城莫相憶。
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

作為一首議論詩,夠傳頌千古至今,當然有其獨到之處了。

「明妃初出漢宮時,淚溼春風鬢腳垂。」詩一開始便寫明妃的出塞,把她的委屈傷心仔細道來。作者以「春風」的和煦比喻美人的溫柔舒服,而美人垂淚,自然是楚楚可憐的,所以會「鬢腳垂」,設想當時美人的形態,扣人心弦。

「低徊顧影無顏色,尚得君王不自持。」美人又怎會無顏色?這裡不過是故作反語,亦同時運用了高妙的技巧,寫明紀的傷神。縱然是處在最傷心的情況下,她的美麗仍然使得君王對她的艷色傾倒讚嘆。「歸來卻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幾曾有?」錯失了絕色美人,追悔而不及矣。

「意態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點出題旨而發議論,對君王的怪罪畫工予以開脫。在詩人加入個人的感受和批評是宋詩的特色,我以為也是這首詩的特點和成功的地方。詩人說美人之美,美在意態,是內在而不是外在,當然是畫不出來的哩,又怎麼能夠怪畫工之手?立論中肯而不隨俗,所以便被評為見解新穎了。我亦認為能夠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才是文學作品成功的地方。

「一去心知更不歸,可憐著盡漢宮衣。寄聲欲問塞南事,只有年年鴻雁飛。」把出塞明妃對故國的懷念仔細描寫,也同時刻劃明妃的個性行為。

「家人萬里傳消息,好在氈城莫相憶。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有人說這裡是王安石表示明妃失意於漢王而到了匈奴地方,雖然遠居塞外而仍然常懷失意之思;我的理解就不以為然,應該是以長門失寵的西漢陳皇后相比遠居塞外而得到匈奴寵愛的明妃,把幸福的定義再次提昇,勸勉明妃不必牽掛家鄉的人事,這裡更進一步緊貼題旨,別出新意而不隨俗。

全詩結構嚴緊,一環扣一環,有內容,有描寫,也有議論和按語,是詩的上佳之作。

<示兒> 陸游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根據資料,陸游卒於嘉定三年,而這首詩作於嘉定三年,可以說是陸游的絕筆遺書。而且詩中滿懷悲惻,雖看破世事而心中不能釋然,交帶後人必須向死了的作者關於國事的興亡,令人對他個人的情操寄以深切尊崇。

「死去元知萬事空」,貼題表示自己雖死而明白世間萬事皆空的道理,說來開朗豁達,彷彿了無牽掛,亦無遺憾。「但悲不見九州同」,悲哀的是國家多難,未能統一,人民不能生活在共同的統治者之下,不能擁有安定的生活。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叮囑後人:當能「北定中原」,收復河山,中原平定的的時候,一定要祭告他在天之靈。詩人心事欲斷難斷,雖死而不能忘懷處於困難時候的國家人民,是何等的悲愴。

<枕上作> 陸游

一室幽幽夢不成,高城傳漏過三更。
孤燈無燄穴鼠出,枯葉有聲鄰犬行。
壯日自期如孟博,殘年但欲慕初平。
不然短楫棄家去,萬頃松江看月明。

據錢仲年資料,這首詩寫於開禧元年(1205)的秋山陰作,當時陸游八十一歲,已經是一位垂垂老矣,進入風燭殘年的老人了,對於朝廷的積弱,國事的無可為,縱有豪情壯志,作者都已經是無能為力了。

「一室幽幽夢不成」,想的是幽幽不能完成的收復河山的夢,「高城傳漏過三更」,三更之後還聽到傳來高城漏鼓的聲音,深宵不能寐的詩人當然是思潮起伏得很了。

「孤燈無燄穴鼠出,枯葉有聲鄰犬行。」身處荒村寒夜,無聊又無奈地看著孤燈之下出沒的鼠輩,聽著遠處因為有夜犬走過而嚮起的枯葉聲音,令人深覺長夜之靜和作者的孤寂。

「壯日自期如孟博」,回想自己在壯年時期都有如東漢名士孟博的氣慨昂然,都想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都有澄清天下的雄心,是何等的豪情激昂。「殘年但欲慕初平」,如今卻己是進入殘年之際,只能仰慕在山中修煉的黃初年道士,因為事與願為而消極看淡世事。詩由開始的氣勢高昂而變到後來的意志消沉,完全是一位年邁老人的心態。

「不然短楫棄家去,萬頃松江看月明。」表示如果不能入道修行,便也選擇放棄家園而乘舟遠逸,看江上的清風明月而終老,是何等的消遙快樂,希望自己可以完全的置身於人世物外。

<書憤> 陸游

鏡裡流年兩鬢殘,寸心自許尚如舟。
衰遲罷試戎衣窄,悲憤猶爭寶劍寒。
遠戍十年臨的博,壯圖蒂里戰皋蘭。
關河自古無窮事,誰料如今袖手看?

這首詩是陸游於七十三歲時,即慶元三年丁已年(1197),閒居家鄉山陰,既感慨國事的蜩螗,當政者又苟且偷安的作風感到不安而心生怨懟的作品。

「鏡裡流年兩鬢殘」,感慨時光流逝,自己年事已大,從鏡裡看到的人已經是鬢髮如霜,生命快要走到終點了;「寸心自許尚如舟」,自問一片丹心可証。首句語氣衰颯,隨即振起精神,志氣高昂。

「衰遲罷試戎衣窄」,戎衣已窄是小事,「悲憤猶爭寶劍寒」,寶劍寒光卻使有志為國殺敵的人精神抖擻。詩人的精誠和意氣躍然紙上。

「遠戍十年臨的博,壯圖蒂里戰皋蘭。」再一步表達希望為國家盡力的心意:遠戍十年之後再來到的博嶺,想到的是昔日在皋蘭的戰事,當時的壯志圖謀是何等的令人羨慕。

「關河自古無窮事,誰料如今袖手看?」點出全詩的題旨,慨歎今日的人閒心不閒,都因為不能見用於朝廷,白白浪費了匡時扶世的才華和心力,作者悲憤而書述心中感慨。

<登賞心亭> 陸游

蜀棧秦關歲月遒,今年乘興卻東游。
全家穩下黃牛峽,半醉來尋白鷺洲。
黯黯江雲瓜步雨,蕭蕭木葉石城秋。
孤臣它抱憂時意,欲請遷都淚已流。

錢仲聯認為這首詩應該寫於宋孝宗淳熙五年(1178)閏六月,東歸道中,在昔日曾經建議定都的地方――建康,興懷憶想的作品。當時陸游五十四歲,念及時不我予而理想無法實現,非常的沉鬱不歡。

「蜀棧秦關歲月遒,今年乘興卻東游。」遠謫蜀中的日子當然不會好過,多年來在四川生活,對比如今奉詔回京,本來心情應該是非常興奮的。於是,沿途的風景在詩人的眼中充分顯露了不同的心情和變化。

「全家穩下黃牛峽,半醉來尋白鷺洲。」寫作者帶著全部的家眷經過湖北宜昌北的黃牛峽,在半醉之中尋找白鷺洲的縱跡。

「黯黯江雲瓜步雨,蕭蕭木葉石城秋。」,看到的是江上陰黯的雲霧,加上正在下雨的「瓜步」,然後又是木葉蕭蕭,隴罩在秋天氣息的「石城」。這裡心隨景轉,時令變化加上天氣漸變,詩人的心情是絕不輕鬆的。

最後兩句:「孤臣它抱憂時意,欲請遷都淚已流。」登賞心亭而想摯友,同是孤臣而抱著憂時傷國之思,對於當日宋孝宗隆興元年(1163)建議遷都而失敗的事情仍然感到傷心流淚,恢復中原之事未了而放不下心,充分流露作者忠君愛國的情懷。

<雨中登岳陽樓望君山二首> 黃庭堅

其一:
投荒萬死鬢毛班,生出瞿塘灩澦關。
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陽樓上對君山。

其二:
滿川風雨獨憑欄,綰結湘娥十二鬟。
可惜不當湖水面,銀山堆裏看青山。

既然是黃庭堅的代表作品,評詩的人對這二首作品的佳妙處早有不少評論,個人愚見,這兩首詩無論在境界及胸襟方面亦盡見詩人的獨到之處,技巧亦高。

「投荒萬死鬢毛班」,要投荒,要萬死,要鬢毛班,都是磨人刺心的事情;「生出瞿塘灩澦關」,本來是要干冒大險,去關渡江而有視死如歸的心理準備,偏偏可以有「生出」的感覺,把本來應該是死的感覺變成生,自己內心的明澄,也同樣使讀詩的人感到精神震奮,把本來應該是沉痛的氣氛變得振作,讀之而無衰颯的感覺。

「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陽樓上對君山。」是何等的豁達安然。雖然是被謫遠投荒,不能看到家鄉江南的風光,仍然可以一笑置之,振起精神,對生命的無常敢於面對,願意安處於逆境而不過分憂慮,應該可以說是達到樂天知命的境界吧?

「滿川風雨獨憑欄」,自有一種瀟索寂寥的味道,借景寄情,才有「綰結湘娥十二鬟」的想像,說君山似十二螺髻,同時帶出了「湘娥」的故事,充滿了聯想力。在風雨中登上了岳陽樓而遙望君山,「可惜不當湖水面」,希望的是可以在銀山堆疊凡浪花中看到青山,詩人的藝術技巧令人讚嘆。

在這首詩人,我們可以看到詩人充滿藝術思維的想像力,也欣賞他所具有的對生活的觸角,因為懂的享受生活裡的情趣而詩情滿懷,自然亦能無視於生活上的艱難困苦而自得其樂,看山看水而胸襟廣闊,令人讚賞。在欣賞詩的同時,亦令讀詩的人對作者心生敬佩,由認識一首好詩而更加了解詩人的情操,誠屬難得。

陶淵明詩〈飲酒〉第一首:

哀榮無定在,彼此更共之。
邵生瓜田中,寧似東陵時。
寒暑有代謝,人道每如茲。
達人解其會,逝將不復疑。
忽與一觴酒,日夕歡相持。

既然題詩為「飲酒」,當然是借飲酒以寄懷,託詩以寄意了。作者好飲,亦善飲,其實卻是用酒來寄愁埋憂,抒發自己鬱鬱不得志的孤獨,他雖然是已經遠離朝廷,不必懼禍,但因為個人對國計民生其實仍然是有一種經世濟民的抱負的,既然無事可為,亦只有借酒來遠逃世事,沈酣自傷。

〈飲酒〉第一首的第一、二句便是全組詩的總綱,把人生現象的衰榮不定,貴賤無常點出:「哀榮無定在,彼此更共之。」人往往執著於在生時的繁榮而忽視了死後的枯槁,重視一切的福蔭而輕視禍患的來臨。陶淵明在詩中說人生的哀榮雖然無定,而且世人都必須「共之」,享之。「邵生瓜田中,寧似東陵時。」跟著便引用秦漢之間邵平種瓜這一件事來說明盛極必衰,功名富貴亦只是過眼雲煙的道理。「人道」如是,「寒暑」亦不例外,只有明白的「達人」可以了解,「逝將」過去了也不會因此而感到疑惑。只有「一觴酒」可以解千愁,得歡樂時且歡樂,也是可以「日夕」與共的唯一遣興方法。

陶淵明痛心時局,明白在歷史的洪流中,人生在世的一切盛衰都只是短暫的自然現象,既然自覺懷才而不見用,悲歎時不我予之餘,只有借酒狂歌,感慨抒懷,這是一種對生命的省察,自傷亦自憐。但是若果從另一個角度看去,作者既然看破世情了,他的心態就不一定完全是悲觀的而是可以達觀地面對,所以才可以悠然自得地飲酒賦詩以消閒,另有一番境界

《孟子》《莊子》《戰國策》

《孟子》的散文,是先秦時期儒家的代表之一。其中的文章完整地反映了儒家散文的雍容遒勁的藝術風格,氣勢磅礡,雄健有力,甚至可以說是用單刀直入的方式,直取人心。他的對話式的文體非常獨特,用長篇大論的說話,咄咄迫人,波灡起伏,氣勢如虹。所以後人說「孟子好辯」,而唐宋時候的散文家都以孟子的散文作為楷模。總括而言,孟子的風格可以說是氣勢充沛、感情強烈、筆帶鋒芒、富於鼓動性,有縱橫家、雄辯家的氣概。又有人甚至對他評價為「孟子長於辯論,善用譬喻。文章氣勢磅礡,感情奔放,對後世散文有很大影響。」

以《孟子》的《梁惠王上》一篇為例子,開首已經是開門見山,單刀直入,毫無周折的陳說:孟子見梁惠王的時候,梁惠王說了一句很普通的客套話:「亦將有利吾國乎」?孟子便立即回說:「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跟著孟子又用了比喻、排比、誇張、對比四個修辭的手法,用「千乘之家」和「百乘之家」因利而弒其君的驚人例子,於是便把他個人的觀點鮮明而有氣勢地闡述清楚,令人沒有任何可以還口反駁的機會。文章最後因勢利導,用一個有力的反問語結束:「王何必曰利?」令到梁惠王啞口無言,完全沒有還擊之力。於是就更顯得孟子辭鋒的厲害,雄辯之家的作風了。他的文章邏輯緊密,有理有據,雖然誇張,卻使人不自知,他的比喻形象鮮明,排比句式如後浪推前浪,高潮突起而又會在最有力的地方收煞及作出強而有力的反問,把對方置於死地而毫無還擊之力。


《莊子》裡面的文章,可以說是道家的散文,主要特點是用虛構奇妙的寓言故事來說明白原本不易說明的哲理,故事變化多端而又豐富多姿采,富於幻想性,氣魄宏大。在後世文評家的論說中,被許為『汪洋恣肆,想像豐富,機趣橫生。』在中國的文學歷史中、亦肯定了莊子的散文特色。在〈齊物論〉中的神人是代表。除此之外,故事更非常富於現實性,所有的故事都是來自現實生活,而又機趣盎然,透視著深邃的哲理,例如在〈養生主〉中的丁,〈則陽〉裡的蝸角之國等等都是代表。

《莊子》的寓言和議論都是緊密結合的,那是因為莊子在講故事的時候,其實是在說理;而在說理的時候亦離不開比喻性的寓言或故事,而他們的形象和哲理都有不可分割的聯繫,令人回味無窮。《莊子》借助了生動的形象,表達了許多語言所難以直接表述的,富有啟發性和詩情的生動性的,可以理解和體會的哲理,發揮了道家思想中的精微旨意,同時又能富有詩情的生動性。這種散文文章的獨特風格,使它在中國文學史上有崇高的地位,深遠的影響。

在《莊子-逍遙游》中的大鵬鳥,可以上追遠古時代的神話:以鯤鵬展翅,逍遙直上九萬里的壯麗景象,說明人的精神可以到達無限的自由境界。他們想像的奇特,形容的壯偉,比喻的驚心動魄,別具特色。用故事來論明抽象的哲理是《莊子》散文的主要特色,它用曲折的寓言來昭示那些很難用語言來說明的道理,給後世人的說理散文以重要的影響。


《戰國策》是以記言為主的歷史性資料作品,記錄了在戰國時候的謀臣策士,亦即縱橫家的言行。當時士人為了出人頭地或展露他們的抱負才能,都懷著策略去游說各位諸侯,而因為他們的立場和觀點都不同,常相互論辯或各抒己見,他們的言行便被記錄下來,再結集便成為這一本傳世的《戰國策》。因為內容非常注重記錄那些謀臣策士論辯時的意氣風發和競爭策略,所以更能顯示出《國策》的犀利辛辣、雄辯有力,而人物形象細緻清晰、生動傳神。我們在裡面認識到的人物諸如蘇秦、鄒忌、豫讓、聶政、荊軻等等,都是刻劃得有血有肉的。

以〈齊策一〉為例子,其中「鄒忌諷齊王納諫」的故事,就非常細緻和富有戲劇性情味。主人公鄒忌身材高大,形貌昳麗。他曾問妻子、妾及一位來訪的客人:自己與城北的一位徐公到底是誰最可稱為美男子?而他們都答覆是鄒公最美。而結果鄒公自己發現非也。於是鄒公以此為例,向威王提出他悟出的治國者納諫的道理。結果齊國富強而勝於其他國家。這個故事非常的具有故事性,人物形象亦鮮明,對後世的小說、戲劇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力。而這都是因為「鄒忌諷齊王納諫」的寫作手法別具特色,以淺顯的事情設立比喻,去說明深刻的道理,盡量避免正面刺痛對方,採取由小到大的述說方法,使達到論說的目的。通篇的結構由淺入深,層層進逼,於是收到水到渠成的效果,說服力極之強烈。整個故事人物形象鮮明,故事性強,而且引人入勝。而在語言方面,可以說是做到了淺易、精煉、含蓄的效果,句法變化多端。

唐代「古文運動」

唐代「古文運動」,是在中唐時期發生的一次重要的、與散文有密切關係的文學運動,在文學史上便稱之為「古文運動」。其產生的原因,可以分為文學上的和社會上。

「古文」是指古代的典籍,而並不是指文體。韓愈可以說是首先在文學史上使用「古文」作為一種文體的始作俑者。他把自己的奇句單行、上承先秦兩漢散文的風格的文體稱為「古文」,而與六朝以來流行甚久的駢文相對立。而這種「古文」經過韓愈、柳宗元等的努力,便形成一種聲勢浩大的文學運動,甚至壓倒了駢文。到了宋代,經過歐陽修等文人的支持和發揚光大,中國的古典散文得到了「定型」,於是發展成熟。

若以當時的社會環境因素分析唐代「古文運動」產生的不因,可以說是因為六朝以來散文的駢麗化發展,使文人過份追求形式的華彩而忽略了文章的內容,引致出現一種所謂「形式主義」的文風。當韓愈等人提倡以內容充實的「古文」代替艱澀難懂的駢文,可謂非常符合當時人的意願。所謂的「古文」,形式上大多是單句散行,長短參差,不受對偶和格律的約束,亦不會追求辭藻和典故的堆砌,讀之感覺樸實自然,非常接近口語。

自從「安史之亂」後,唐代整個帝國走向衰落,於是出現嚴重的社會危機。而當時佛、道二教盛行,僧尼、道士成為當時的特殊勢力,到後來甚至與唐代王朝發生了利益上的矛盾。而唐代中期曾經有一個短暫時期的太平,於是帶給了唐代王朝一個「中興」的希望。基於以上原因,站在文學論者的角度看去,韓愈等人於是主張在文學作品的內容上恢復儒道、形式上自由的「古文」。

所謂的唐宋八大家,是指在唐宋時期的八位散文作家,即是:唐代的韓愈、柳宗元,宋代的歐陽修、蘇洵、蘇軾、蘇轍、曾鞏、王安石。因為他們都有大體一致的散文主張和傾向,所以後人亦多以之為「古文運動」的代表人物。

唐代「古文運動」的代表人物是韓愈、柳宗元,他們的文章風格可以分別論析如下:

韓愈是唐宋八大家之首,對散文的貢獻可謂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亦非常之受到當時人如李漢、宋文公及歐陽修、蘇洵及蘇軾等人的極度推許,可以看到韓愈在中國散文史上的地位。他的文學特點可以氣勢豪邁、感情飽滿;形象鮮明、長於描繒;立意新奇、構思巧妙;語言凝煉、生動自然。他的(雜說),都是立意新巧,借題發揮,是的的確確具有自然生動的妙處的。

韓愈對散文的基本主張是「文以載道」,以復興儒家之道之己任,更加主張文學作品的文字應與內容統一;韓愈強調要表現作家的修養,主張「根之茂者其實差」;他又主張文章要能反映現實,認為「物不得其平則鳴」;他主張文學語言要創新,倡導「唯陳言之務去」,言從己出,即是說所有在文章中要表達的語言都是依據自己所領會的向讀者言陳的說話。他的散文,評者說有如滄海一般的雄建奔騰、有肆意爽直的氣勢。亦有論者謂他的散文內容複雜豐富,形式多種多樣,傳世散文中約有三百多篇,可謂無體不備,無體不精,種類方面有:雜著、書信、序文、碑志等,既有論說文(雜著、雜說)、應用文、事文、抒情文等,也有「跨類」的文章,可以作為應用文,也可以當為論說文,如〈送孟東野序〉及〈祭十二郎文〉即可作為例子。他的藝術風格和特色都得到許多同時代及後人的推許。

柳宗元是唐代古文運動的另一個重要代表人物。他的散文與韓愈各有特色及長處,高下難分,亦同時把唐代的散文推向中國文學史中的兩個高峰。柳宗元傳世的散文可以分為議論文、傳記文、寓言和游記四個種類,而成就都極高。議論文有〈封建論〉為最著名;傳記文有〈捕蛇者說〉;寓言有〈黔之驢〉;游記有〈至小丘西山石潭記〉等等。他的散文風格在藝術上與韓愈的並不相同,有評文者說柳氏文章有清潭般的峭拔峻潔、沉鬱凝斂的風範。

他的山水游記中,以著名的〈永州八記〉為例,寫他在被貶永州時的心境,玲瓏剔透,清新可愛,有如山泉汨汨,沁人心脾,是真真正正達到情景交融,物我兩忘的境界。作者無論是寫清溪潭水、青木翠竹、石底巖岸、遊魚戲水,都是一片生機,充滿靈氣。

中國古典小說

中國古典小說早期偏重神怪述異,中期多數講述歷史,後期趨向描寫人情世態,其間的發展過程都是有跡可尋和有其各自的社會因素。其實並不單單是小說,任何一種藝術體裁的發展,由孕育至雛型,再由大量產生,極盛至完備,都是基於它們的現實社會原因。由遠古時期流傳下來的神話和傳說,到後來先秦時期的寓言故事,再到兩漢時的歷史和傳記著述,小說的發展過程真是百花爭姘,令後世讀者目不暇給。

據古籍所載,小說在先秦時期並沒有明確的概念,亦沒有人刻意地去寫作小說。但在有記錄的文獻中,卻可以發見已經有許多不同的神話、傳說、寓言、歷史故事等流傳下來,而且裡面都有很多有關人物和環境的刻畫,也有許多關於故事情節的描寫。所以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便清楚點出:『中國本信巫,秦漢以來,神仙之說盛行,漢末又大暢巫風,而鬼道愈熾;會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漸見流傳,凡此,皆張皇鬼神,稱道靈異,故自晉迄隋,特多鬼神志怪之書。』把小說的發展,由相信巫術的存在和效力,到用神仙傳說來寄託心中的思想,再記錄成為廣泛流傳的文獻、史事闡述,解說的明明白白。新興文學體裁雖然在一時三刻未必能夠確立它們的地位,其後的影響卻是深遠的。

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動盪不安,戰亂發生,宗教迷信就最容易傳播了。文人雅士們因為不肯正視現實,便把許多的羽化登仙,神仙詭術寫入文字;亦有些人因為信奉佛教思想而把其中的哲理融入作品裡;也有些平民百姓把尋求安寧、幸福的希望寄託在不現實的思想中再記錄下來。而小說已經由隱然存在的影子開始發展它獨特的筆記形式,而且與當時宗教迷信思想關係密切。當時小說寫作分為志人和志怪兩個種類,像《搜神記》、《世說新語》等都是這一個時代典型的作品,它們的情節發展和人物的造型都是非常生動活潑而具有特色的。同時也出現了一些有史傳性的小說,像《漢武帝故事》、《趙飛燕外傳等》,但他們的內容並不是在作真正的歷史傳記般的有記實性,這是在雛型發展中的小說。

唐代出色的傳奇作品有《鶯鶯傳》、《霍小玉傳》、《李娃傳》等等的文言小說,他們都是文學作者有意識地創作出來的小說作品,而且都具有非常濃厚的生活氣息。這些故事結構完整,情節內容曲折多姿,加上形象生動鮮明的人物,表達的技巧出色而有文采,語言藝術優美動人,於是上承遠古而下開後世,成為中國甚具文學價值的瑰寶。

到了宋元年代,文人的小說轉變到通俗化,甚至有文人小說與通俗小說的分流發展,而以通俗小說有更大的發揮和傳播。當時城市經濟的發展,社會市民階層的日漸壯大,通俗小說中便有「話本」的繁榮興盛。所謂的「話本」、「說話」,不論是說經還是講史,多數都是情節散亂、文言和口語交錯滲雜,但是他們的語言和審美情趣都能向著通俗化的發展,也為中國小說的高峰奠下積極的準備。

明清時代中國小說大大地繁榮興盛,並且是走向高峰的重要時期。當時的短篇小說如「三言」、「二拍」,《聊齋》、《儒林外史》,長篇小說則有《金瓶梅》、《三國演義》、《水滸傳》、《紅樓夢》等的出現和廣泛流傳。可以說,當時的小說無論是文言的還是白話的,都已經達到巔峰的藝術境界,使小說成為明清文學的代表。


參考書目:
《中國文學史》———游國恩等

《紅樓夢》

《紅樓夢》寫了賈寶玉、林黛玉、薜寶釵三位主角的愛情和婚姻悲劇,展示了一個封建大家族由盛而衰的悲劇,這是一個在封建社會制度下的歷史性悲劇,也是人生的大悲劇。

作者借賈雨村的口對寶玉的性格特徵和人生路向作出概括性的評論,說他有「陶潛、阮籍、嵇康等人的清明靈秀之氣,仁者之所秉」,把一個不受父親管教,不愛讀書求仕進而沉溺於遊戲的任性少年提到較高的境界。作者在著意描寫了寶玉的才情,並曾令賈政在心中暗暗稱許。賈雨村說寶玉這類人往往成為情痴情種,逸士高人,不會為庸俗所制,這些都為賈寶玉日後生活的進程埋下了伏線。後來寫寶玉到寧府看戲時的不耐煩:「兄弟子侄,互為獻酬;姊妹婢妾,共相笑語。」愛好熱鬧的公子爺,開始懂得:「繁華熱鬧到如此不堪的田地,只略坐了一坐,便走往各處閑耍。」顯示寶玉質其他普通子弟的不同,更加為日後走向佛門清靜生活著筆。

寶玉甫見林姑娘便說: 「這位妹妹我見過。」在愛情世界來說,他們是一見鍾情甚至是前生注定的戀愛,同時可以見到寶玉對從遠方投靠過來的人付予的親切和關懷。寶玉的性格,在當時來說是非常具叛逆性的。他對功名富貴不知進取,不會對自己已有的優越環境和條件加以利用,最後甚至出家為僧,隱逸於山林。這當中要付出的勇氣和決心,並非容易。作者運用了藝術高超的筆觸,刻劃了一個挑戰傳統社會的人物,他向當時「男尊女卑」的觀念作出強烈反抗,他的言行都是把理想寄託在所有美麗動人的女子身上,在長輩眼中他是個「混世魔王」,在姊姊妹妹中,他是個多情人。除了林黛玉,他對其他女子甚至是丫環都是非常尊重、同情、愛惜、憐憫和照顧。通過細緻的描寫,讀者可以看到寶玉是極端的追求真摯的個人愛情感受和自由自在的生活,他與黛玉的戀愛故事,是那未的動人和著迷。

曹雪芹著意寫的賈寶玉多情、濫情,卻並不容易忘情。他懂得姊姊妹妹的可愛、可哀,都願意為他們付出自己的真心情意甚至生命:「就為他們死了也是甘願。」但在他的內心深處,最令他離魂奪魄的仍然是林妹妹,那一種絕對的深情並不相衝或矛循,也沒有影響及賈寶玉的的純美形象,這一種對人物性格及惑情刻劃絕不混淆的寫作技巧,把一個多情種子提昇到極高的地位。其實賈寶玉的情並不限於女孩子,碰上品貌才情都佳的男孩子,他也會自慚而希望與他們結交甚至建立深厚的感情,這種愛美嫌醜的行為,其實是充份表現了寶玉靈性的一面。看他對秦鍾、蔣玉函、柳湘蓮甚至情只泛泛的北靜王都有深厚的友情可以見之。書中寫寶玉見落花遍地,不忍被行人踐踏而兜起抖入水中,再有與黛玉一起埋葬落花,都呼應了他惜花憐人的性格。

林黛玉無論是詩情、才情都壓盡大觀園內的許多美女,艷色更是遠遠優勝,但是個性卻多疑善妒,口舌不饒人,並不易為人所接受及親近,她雖然極受長輩所疼愛,但卻不被屬意為賈家媳婦,加上身體情況亦不太好,與寶釵的健康、對人處事都周全自然有很大的分別。可是這並沒有損害了作者對這個人物賦予的靈秀飄逸的氣質,減少了讀者對她的特殊的偏好。如果說寶釵是現實生活裡理性的典型,林黛玉就是寶玉甚至是許多人在愛情世界裡所慕求的理想和鍾愛的人物。她整個人就是感性愛情的化身,完全地用愛情來生活、來呼吸,來觀看身邊的一切人與事,用愛情的角度去思想和感覺,像一株必須要有愛情的灌溉才能出落得更加美麗動人的仙花,一但失去心中所愛,自然不得不馬上枯萎了。

林黛玉出塵脫俗,她有詩一樣的靈魂,也有詩一樣的情懷,如其詩:「哀怨纖濃、清妍雅麗」,這般的惹人憐愛,令人傾倒,是世上許多具有男子氣慨的人所願意加以保護和憐愛的對象,也令許多具有靈心秀巧的女子既羨慕黛玉的氣質、聰明、智慧而不會予以過份苛責。黛玉的長處也是她的短處,她雖然具有才華卻常孤芳自賞,常常因景傷情,自憐自苦,因為與寶玉自幼種情,一旦愛人另娶,能不魂歸離恨天?「你只管你,你好我自好。你何必為我把自己失了?殊不知你失我也失。」寶黛情深,也道盡世上不少的痴男怨女心事。

惜春曾經評說林黛玉:「林姐姐那樣一個聰明人,我看她總有些瞧不破,一點半點兒,都要認真起來。天下事那裡有多少真的呢?」可是,在愛情的世界裡面,又有多少人可以看的破?看的破了,就不成其為哀怨纏綿的故事,而人生也不一定是可以因此而達至完美幸福的境地。林黛玉「瞧不破」紅塵,所以常常心碎流淚;賈寶玉瞧不破,所以會藏身女兒姊妹中逃避世的牽繫;寶釵瞧得破了,屈服於現實人生了,仍然不能得到愛情世界的最高理想,各人似乎都沒有得到美好而完全的結局。

紅樓夢中有許多描寫黛玉的筆墨,她雖然任性、尖酸,卻並不令人討厭,因為她的感情純真,對人對事以至行為都是毫無計算的予以最真接坦率的表達,她容易與人生隙,但又不會與人生嫌,雖然常有誤會,很快地便又可以消除隔閡,這中間的過程和感情變化是微妙和不易掌握的。

曹雪芹花了許多筆墨去描寫薜寶釵的大方得體,知書識禮,她有著大家閏秀的修養和氣度,懂得適應環境,她的人情世故都比黛玉優勝。但對於一個像寶玉般事事以個人感性行為處事的人來說,寶釵無論在生活情趣和日常處事方面都太過理性周全了,她的「完美」同時是她的悲劇和缺陷。她曉得鞭策丈夫讀書求上進,體貼身邊的每個人,包括情敵林黛玉,也可過是一個在門第制度和大家庭決定婚姻下犧牲的典型。試想佻脫任性如寶玉的男子,又怎麼會與一個管束他的妻子談詩道瘋?寶釵的理智嫻淑和黛玉的柔弱嬌橫,是世間女子的兩個極端。寶玉雖然對所有女子都會加以憐惜,在唯美的愛情世界裡,最專一地愛的仍然是那位緣定前生的黛玉姑娘。黛玉的痴,寶玉的狂,雙方既然都是已經認定了對方為彼此的靈魂所在,真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這是一個情種、情痴的化身,也是愛情達不到理想之後的最凄美結局───寧為玉碎,不作瓦存。寶釵雖好,終歸不是寶玉的情之所鍾,終於成為書中的悲劇人物了。

書中歌頌的是人類至善至美的純真感情,有許多美麗如詩如畫般的角色,最終都不敵於另一個由賈老夫人,賈政,鳳姐等人組成的傳統禮教的頑固勢力。他們就好比一張織造得美麗嚴密的紗網,把我們心目中神仙一樣的人物都收隴起來,直把他們都扼殺才算完事。黛玉死了,賈母也曾「眼淚交流」的悔悟:「是我弄壞了她!」但隨即又說:「但只是這個丫頭也忒傻氣!」最把一切的過錯都歸於「不成熟」的小兒女去,成年人仍然堅持他們己經根深蒂固的處事方式而寧願犧牲他人,亦會懂得用他們自己的理由原諒自己所犯的過錯,把人世間的許多自創毀的人性都展現出來。

黛玉聞說寶玉已經與別人訂親一節,黛玉傷心至極處而痴呆,見了寶玉本來是要憤怒地質問情人的,最後卻是相視而『笑』,那一種感情的變化、生死的來回,完全凝住氣氛,把讀者迷住了:『看見寶玉在那裡坐著,也不起身讓坐,只啾著嘻嘻的傻笑。黛玉自己坐下,也瞅著寶玉笑。』兩個人的雖然後此相愛,心靈相通,卻又因誤會而走入曲折的境地,痴痴迷迷,令人痛心。『兩個人也不問好,也不說話,也無退讓,只管對著臉傻笑起來。』把情人間的心意寫了出來。

除了寶釵,作者穿插了才情相配的史湘雲、『眉眼兒像林妹妹』的晴雯等人來衝激寶黛二人的感情生活,令人看到寶玉雖然對所有人都愛,但真正最愛的仍然是「自幼不曾勸他去立身揚名」的林黛玉。晴雯死了他尚且痛心,黛玉不在,他情何以堪?以晴雯的含恨而終預示黛玉的早夭,他們兩個人身份地位雖然不同,感情同樣纖細柔弱,但都逃不過外來的命運壓力及自己本身性格的弱點。

三位主角的故事,完全表現了作者對生命無常的慨嘆,高貴美麗的人物如薜寶釵都逃不過傳統命運的安排,明明知道寶玉愛的不是自己,都不得不接受父母長輩的安排。再濃烈的感情,都不過是過眼雲煙,黛玉命薄如花,寶玉亦只能以出家逃禪表示對傳統禮教和家庭干預婚姻作出消極對抗。作者把一個大家族的興盛過程,除了小兒女的愛情發展,更刻劃浮華世家的起居生活及人世興衰,藝術技巧登峰造極。作者善用絕妙的詩詞來製造人物的特性,使能達到情景交融的境界;更加善於用環境烘托當時當地的人物,這是一部重視內心描寫的人情小說。


(3220字)


參考書目:
《紅樓夢─迷人的藝術世界》───周中明先生

不恥下問

要做一個開明的領袖,必須有廣闊的胸襟。一個普通的低層職工,都有他值得借鑑的知識和經驗。

『別看他是部門中職位低微,又個盲的,心水清得很。而且他當的是電話生,說話應對自有獨到之處,他的經驗對我來說,簡直是個寶呀!他在政府部門工作已久,再過幾年也退休了,若得他肯多加提點,一家有我的好處呢!』我跟媽媽說起同事間的相處來了。

圖書館裡的人! Library's pictures!




暑假開始了,來圖書館的人漸多。

「圖書館主任回來上班啦,好了好了,請指示如何處理這兩個小兄弟。」

說時遲,那時快, 一隻「無敵飛天拖鞋」馬上從圖書館的左方擲出,情況有如在周星馳電影中看到而更精彩絕倫:「唏!」 只好請館長出來扮校長,施以軟功,在館長室「哦」他們二三小時,直至圖書館關門。

「他們的父母都說不必再打電話請他們來了,隨便你們發落。」我們可以做什麼?

自修室滿座了,原本提供讀者看書的地方都讓學生們佔據了,規定不能離開座位超過十五分鐘,可是呀,你想請學生們守規矩嗎?實在太難了!

「可否請他們離開,讓給我們看書寫字?」年長者說。

「可否替我和孩子找個位子坐?」買了菜,帶著孩子不想馬上回家的媽媽說。

「為什麼那人可以坐在這裡穿珠子做首飾而我沒有位子找資料?」穿了西裝的有識之士說。

「先生,請勿在此吃食。.......先生,請勿睡覺.......先生,請勿在此大聲談笑........女士,請勿在此使用電話........小朋友,漫畫書不可以藏到這兒的........。 」 哎呀,巡館時在書架上發現有一支變壞了的豆漿呀!

「太太,請莫讓婆婆戴了黑眼鏡坐在這兒打瞌睡啦,我是不能不把她叫醒的呀。這樣她沒法好好休息,豈不太累了?」

「主任,有人在那邊偷看色情影片呀。」

「主任,有人在自修室摟摟抱抱呀.......有人讓人家偷了錢包,要報警啦。」

「主任,有讀者偷偷地用不適當的紙張打印.......。」 主任發現原來自己根本不必學會或運用任何有圖書館學的知識就必須結束當天的工作了。

我要借錢唸書!

「你若不批準我借錢,我將到天台跳下來。」

「我是有樓宇收租,是不能當我女兒的擔保人的,不過我們是一定要向貴處貸款的。」

「我是一定要向貴處貸款的,這是我的權利和福利。」

辦事處是五時三十分下班的。

五時正,一位穿了套裝,打扮斯文的年青女子甫坐到我面前便說: 「我五時二十分到到達中環辦事。你們的按鐘排隊取票是怎麼分次序的?為什麼我是這個時間的?」

「對不起,小姐,你這一個擔保人的簽名式樣不對規格,必須下次再改正了遞交。」

「不成,這位擔保人是外籍神父,好不容易才請得他為我簽名的,我是一定要趕著辦理完成的,請你主管人出來,我要投訴。」櫃檯上工作的都是小文員,那敢與此未來博士生爭拗?

這一位女子正在申請唸讀博士生課程, 她寫中文文表格的字體,還比不上我家四歲大,常常拿了紙筆抄字的小侄兒寫的端正清楚呢。

一個月之後,小文員在批閱貸款的主管人桌上仍然看到這一份文件:「明明請她必須盡快提交及更正所有資料,結果又傳真,又特快專遞的攪了好多次,都沒法子集齊資料。」

「大概是她那十多二十個秘書們都誤了她的事情了。」

"A Piano Teacher" 鋼琴教師的故事

既然韓國女子可以寫香港的人與事,土生香港圍村女子大概都應該要寫一本二本第二代第三代甚到第四代女人的故事吧? 努力!加油! 大姑媽!

八十一歲都要靚呀! Beautiful 81 years old!

「平常穿了那薄羊皮大衣,非常耐寒,其他的都不成,會發抖的。」

「在老人中心的朋友們雖然穿了好多件,都不及我這一件大衣。」

「媽,今天氣溫會漸降,可以換個款式,試試穿上我這羽絨衣吧。」

「嘻,馬上腰身都廷直了!」

"Are You Ready to Succeed"

The writer is Professor Srikumar Rao. This is one of the best seller.

龍應台, 大江大海

去年在美國休斯頓市休息,最高興是到圖書館看了應台先生的幾本好書,真正認識到知識分子應該有的學養與功夫!

今年的大計是:把先生的大作「大江大海」仔細拜讀!

生活的步伐 Steps of my life!

簡單的食物,簡單的生活,簡單的步伐,可以活得長久一點!
Common food, simple life, slowly step, can be continued and long lasting!

可以終老矣!
Could be just this until the end of my life!

何況對面還坐著一個會安靜看書的青年人,雖然是不認識的,都可以當一時的咖啡店伴侶呀!

In front me, at the Pacific Coffee Shop, here sitting a young handsome man, reading a book, could be a short time one as a unrecogized accompany ah. Then, I can go to the washroom without packed my PC and handbag.

內歛 Hiden!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The real one is not open. Open face is not the real person.

慬得隱藏才能有寶劍出 的一日!
Hiden then the sword can be come out.

大智若愚,愚人未必無福!
The clever one may be the stupid. The stupid one maybe the lucky one.

最後成功的人才是得益最大的。
The winner may be the last one.

「教你得的最豐盛。」
"You would be the rich one at the last."

我看林青霞來了!

青天邊上的一抹彩霞忽然在半島酒店的茶座上暉影,林小姐與她的摯友觸動人心地進入坐下。

為了多看她一會,我本來只打算在早上用餐,結果又多吃了一個午餐,再鼓起勇氣,大著胆子上前向她索取簽名,把我年少時最美麗偶像的名字留在正讀著的好詩好詞書頁上哩。

就為了怕打擾她,不敢要求拍照留念。

好夫妻 !好榜樣!Good couple!Good sample!

第二次在這看到司長唐英年先生了。

雖然本身就是世家子弟,一身便服,與常人從來沒有什麼不同,上次帶二位公子來吃早點,享受家庭樂。

這一次與太太一起拍拖來,也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夫婦倆在櫃檯取咖啡,唐先生心情非常好,居然忍不住跟太太呵癢,輕撥太太的頭髮,完全是尋常百姓而且是絕世好男人的典範!

記者們,為何你們不為此而大做文章!

唐媽媽呀唐媽媽,恭喜您教養得一位如此有才德的好兒子,擁有一個如此美麗善良的家庭。

死而後矣乎?! Can be finished? No!

人死了,以為什麼都應該一了百了,其實並不!
After he died, does it means fiished? Absolutely not!

雖然是亦條條的來,又會赤條條的去,總有未完的心事,所以才會留下最後的聽覺,死不暝目?

弟弟啊弟弟,媽媽並不怪你,姊姊也沒有錯會你的深意,你那狠心無奈的說話,當了你姊姊四十多年,我又如何不明白瞭解?

對妻子,對兒子,對八十一歲的母親,甚至對三位姊姊,您都有無窮的掛慮,但願你亦從此忘憂轉世,等待我們在天國相會的日子。

生命可貴,我們都會在餘下的日子並肩。
We will be together in the rest of our life.

我所認識的女人 - 江門女子的故事 The stories of women I knew - They are ladies from Jianmun

「我們相交數十多年,都是互相扶持著走過來的。」媽媽都八十一歲了,幾個少年時代的好姊姊都仍然健在,仍然在互相通著消息,閑時互相問候著,哪怕是移民到了溫哥華的一位。

1)

「沒有人知道她在鄉間已經嫁了人,因為婆家對她不好,只好央求養母送她盤纏跑到老遠的香港,重新過自己選擇的生活。她一味的工作,賺錢,儲蓄,為的就是好在年老的時候,可以有錢住到老人院去,根本就沒打算再嫁人的了。只是天可憐見,又讓她遇到一個好男人,才又結婚生子,居然生了二個兒子後,又再生了五個女兒,總共是七個孩子的媽!」

2)

「她在廣州原本是富家小姐,書唸到十六歲呢。可惜做生意的丈夫愛玩,不愛回家,女人又多,最後還討了女秘書當小老婆。」這就是女人的命呀!也是女人的過人之處,當中的五味人生,又有多少人領會得到?

「大兒子早就因事翻了臉沒有來往,與小兒子住了一會,又吵了嘴才搬回自己的家與女傭人相依為命,天天坐了輪椅到酒樓吃茶過日子。」

「小女兒嫁的是洋人,生了兒子女兒,現在都只是幹點part-time工作,賺些零用。據說還一直在幫忙窮困的哥哥。」手足情深呀。「聽說不久前才回英國夫家出席七十多歲婆婆的婚禮呢。是年青時的情人呢!」外國人就是這樣的開明幸福!「不久又成了老人痴呆了。」也是圓了願啦!




3)

「頭髮都通通白了,與兒子一家坐在家中拍照,好幸福富泰呢。」

「那時候,她從鄉下跑到澳門,姊姊家呆不住,找我來了。恰巧我住的地方有人要找人帶孩子,工錢是少,到底可以有個容身的地方。」



「她們都在晚年時又比我多走了一步,移民到美國及溫哥華去了。」

信任 Trust!

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是我一生所信靠而賴以成功的不二法門,當然,相信之餘,亦得以有足夠的學識修養與進步!
Everything should believe in, everything should look forward to, everything should be patience. This is what I depend for my whole life. Of course, I am believe and at the same time, I should have enoough knowledge and improvement together with all I have learnt.

小弟弟等姑媽 The little brother is waiting for Aunt Tracy

「我在街角隱蔽處等你,閃吓閃吓的,就怕讓別人以為我在偷東西哩!」
" I am waiting at the hiden corner of the street, I am scared to be treat as a petty thief by somebody."

所以人的行為要表現得好,才不怕讓別人誤會了。既然自己沒有做過,也絕對不會做的事情,就可以理直氣壯,不畏強權了。
Therefore, we should have well presentation and manner, don't let others have missunderstanding. If we really didn't do this, and absolutely do not do whatever, we can be strong and do not scare any bad taste accuse.

期望 Expectation

怎樣才是一個真正的基督徒? 這個問題在腦海裡盤旋多年, 終於在這一年內讓我得到圓滿的答案, 亦使我能真正的得到信靠, 感謝全能而無所不在的天父!
How to be a real faithfulable Christian? This question has been wandering in my mind for so many years. I have the complete answer last year, 8 December 2009, and make me have the real depends. Thank the powerful and elsewhere God the Lord.

多年來我遊走世界, 企圖用自己一雙腿, 一雙眼睛, 為人生的許多問號找尋詮釋, 我彷徨, 孤獨, 不安, 焦慮, 終於, 在九月四日的早上, 我憬然而悟, 為自己的人生目標下了重大的決定: 我不再猶豫了, 只希望能夠走進這個充滿平安喜樂的國度, 在主耶穌基督的餵養下成長!
For many years, I am wandering in the world, trying to use my own legs, eyes,to find the translation of all the questions. I am scared, lonely, unsafety,worried. Then, on the morning of 4 September 2009, I am awake and make the most important decision: I will not hesitate,just want to go into the peaceful world, under the feed of Jesus Christ and grow up from the time.

A letter hasn't been sent out

09.18.2008 Thursday Momentum

Understanding others, concerning others, forgive anything your good friend done for you, is a happiness, isn't ?

Having the Great Love deeply and accompanying to walk on the road, there will not being any lonely mood in my heart.

The journey started from the United States in 1999 will be ended in the United States, Texas. I think, I do not need to wander like these in the coming days. I should work hard and forget the pain from my heart. At the same time, I will trace all the dreams and let them come to be true fully in the rest of my life time.

Ten years ago, I saw the happiness of United States and woke up my spirit. Ten years later, today, I have found an unhappy American man, who fell in love with me so much. Hoping all my love can wake him up and warm him forever.

I will remember this love. I know, in the corner of the world, Texas of America, there are a man who love me so much and concern about what should I have. You love me, I can understand and touch, reach you deep heart. Thank you. Common people always miss-understands what they have. They can't see, but we can see ourselves. The Chinese string is binding on our hands firmly. The arrow of little Peter has not missed. It is holding on our hearts correctly. My love, Mark, I love you forever, whether we are living together, we care about each other and will find the another one even we will go to another world. Although you have not told me this Love, I can receive and keep in my deep heart forever. This will give me spirt to live stronger and peacefully. Thank you again.

Best wishes 18 September 2008

牛郎與織女 Cowboy and sewing girl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有緣是有緣,無緣亦是緣。

有緣千里能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孺子牛 For the kids

「把他們的上衣整理好,褲管摺好,別讓他們拌倒!」

眼看大人們呆站在旁邊,不會料理小弟弟為爸爸穿上孝服,大姑媽只能要表哥上前去幫忙,自己再蹲下身為哥哥把衣服穿好。